- 以下與實際人物沒有完全關係
- 他們並不屬於我,他們屬於彼此
- 注意:內含自創角色(Myron Goddard──玩家)、BL
- 內有:Myron/Jones、劇透(事件#51到事件#52)延伸、重要人物死亡
- 犯罪終究是犯罪不要輕易嘗試
我們離死亡太近,卻又太過於遙遠,生者聚集在坯土之上,亡者卻遙如天際,同時亦近在咫尺。呼吸、心跳,這正是拉低帽沿的最佳時機,Myron是這麼想的,而其他人亦是如此認為。Samuel King的葬禮如期地舉行,在為死者生命消亡而哀悼與為親友家屬而節哀的祝福低鳴告終,沒有任何人再次提及King死因,禱詞已由因公殉職全數代入,這是一個朗朗雲天、風輕日暖的好日子,眾人在低聲啜泣的痛苦難挨下,一同和那份不該久留的回憶傾倒下第一鏟土。可以稱是太突然,但也能說是毫無意外,這是Ramirez說的,就在一切落幕,酒精與情緒混合而含糊地表露,Eduardo Ramirez沒有將原因或猜測說完,他太傷心了,他們全部都太傷心了,最悲傷的並不存在,因為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沉痛,並有各自哀悼的方式,作為一名長官、一段關係驟然離別的喪慟,同事們聚在深夜卻熱鬧的小酒館裡互相挨著,希望那份生氣能稍稍沖去滿身的哀傷,大家已與身上那層黑如絕望的穿著告別,啜著手中麻痺腦袋的飲料,以及在此時此刻最靠近的生命體交換語言。Myron注意到Jones的缺席,打從一開始。
David Jones目睹了署長的自戕,灼熱的血液飛濺上無力挽瀾的襯衫制服,並染紅原先躊躇滿志的肩頭,以及那張驚愕倉惶的表情,苦澀的血沫甚至沾上Jones愕然的舌尖,他幾乎難以說出任何一個字詞,哽咽、驚悸、惶恐全堵塞在喉嚨使得他連呼吸都變得細微顫抖,噢天噢天噢天,一切都沒有停下來。
King以手槍射穿了自己的腦袋,同時也射殺了King與Jones多年來共築的那般信任和忠誠。他們早已共同接觸過不少死者,就從那一個原本會呼吸、會說話、會反應的生命,突然成為一具不再有心跳並逐漸冰冷的遺體,一直到那支離破碎、字義上的肝腸寸斷,能夠想到的所有器官都被掏空那般極度惡質、被殘忍對待的屍身,又或者是加害者與被害者身分重疊也並非無所存在,只是這一次該稱說是相同抑或迥然不侔,這次事件的根末太貼近生活以至於下意識遠離死亡的意識,與其對話、思想交流、接受讚揚與指導,此人與其他死者最不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彼此之間有太多資訊可談了,更何況在剝絲抽繭、證據逐步確鑿中更不相信此事成真的存在性,但當一切跳脫了層層關聯後,Ramirez所點破的「突然但毫無意外」則更加鮮明、痛切,畢竟──這是所有人皆察覺上的──Samuel King早在案件前便有了徵兆,只是一切都在都在此終結罷了,It All Ends Here。David Jones和所有人一般有所警覺亦無所預料,這也是造成Jones現在特別難受的主因,他在資歷上雖與著King合作不是最長,但對彼此的認識是最久的,他自認為他不該忽略任何一絲不對勁哪怕只是一小點無傷大雅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老早該告訴Myron以及所有的人他總覺得不是非常對,而他也確實因為自己的心浮氣躁而使其他人轉移焦點,他不該抱持著魯莽的心態行事,這是在和Myron合作後他就要有所成長的,而確實的,David Jones和所有人一般有所警覺亦無所預料。
Myron開車送所有快醉成泥的同事回家──謝天這終於結束了──,唯一沒碰酒精的Myron早就做好成為司機的打算,他目送著互相攙扶的Alex Turner與Nathan Pandit進入員工宿舍,接著與還算是清醒的Eduardo Ramirez和站在門口等他的妻子揮手道別,最後待在車與說話已含糊不清的Grace Delarey斷續、簡短地聊著天直到她的未婚夫來接她,哀傷、憂心的告別。待到這整件事結束後,Myron都一直與他的同事站在同一陣線上,至少現在仍然是如此。
他終於能拐彎進了那能輕鬆靠近、同時也不易發覺的暗巷,那正是Jones所居住的那棟破公寓後方一條毫無警備的窄巷,大概是因為警察身分而不怎麼在乎維安問題。Myron嘆了口氣,捲起袖子後下車行動。
Myron極度擔心Jones現在的精神狀況,尤其是葬禮上Jones的狀態簡直悽慘透了,他的雙眼凹陷、眼袋發青突出,下顎出現稀落不修的鬍渣,更別說那明顯消瘦的身板與太陽穴上跳動的青筋,唯一不變的大概只有那始終燃燒、炯炯的眼神,他的情緒緊繃甚至位在隨時爆發底下,他卻保守沉默地如同機械那般與所有人點頭致意,頂多與Myron簡單地寒暄卻有別於以往的健談。他並沒有參加同事們的療傷酒會,甚至連告訴大家自己先離開這幾句都給忘了,Grace方才在車上即使腦袋一片渾沌仍然指出了這一點,叨叨絮絮含糊說了一堆然後又掉了幾滴淚,這使得他認為自己更有必要去一趟,當然不只為的是此等理由。
Myron一如往常地藉由其他戶人家的窗檯攀爬上去,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讓他更覺得自己多年的訓練毫無白費,習慣做這件事同時也是因為身手矯健的關係,褲管一點積久不清的灰塵都沒沾到更別說是那些要死不活的盆栽,如果這是在辦案中,Jones八成會發出欽佩並引以為傲的讚嘆。總之Myron成功地進入了從不上鎖的窗戶,雖然已盡力做到無聲但聽見或嗅見動靜的漂亮西施犬仍漫步前來關心,發現是常客後溫馴得蹭了蹭來者的手背後離去,雖然想到這條玩賞犬的來歷總讓Myron來氣,然而Astrid是無辜的,Jones也百般愛護——以毛色跟健康狀況來看,即使是在這段時間,Jones也仍然是個好主人不至於拿寵物出氣。但這不足以讓Myron放下心。
Myron在那雙灰綠色的眼睛逐漸習慣黑暗後大致巡視了一番,他很慶幸自己沒有找到大量的酒瓶空罐,甚至是更糟更糟、更不該出現的情況,然而在Myron踏入臥室的當下,闖入眼簾的畫面使他超越擔憂,而是以一種揪著心迫的情緒停止了血液的流動——他看著Jones依著簡陋的單人床睡去,連亂成一團的被褥都沒碰上,四散陳舊或新穎的文件、相片與衣物,以及各式各樣或許對Jones而言充滿回憶的事物,快樂的、悲傷的一切所有,而他就在這樣的情緒爆炸的正中心,在這悲哀的日子裡著實引起了Jones的不安,一抽一噎的呼吸顯示著看來他進入睡眠一段時間,從他越顯嚴重的黑眼圈來看這應是得來不易,目前來看大略是不會輕易醒來。Myron無聲地靠近他,開始簡略地收拾四周。
或許是本能察覺空間多了人氣,Jones在夢中稍微掙扎了下,重重地喘息後便墜入沉睡,Myron目視著Jones眼窩明顯的陰影,禁不住地伸手觸碰暗沉的部分,憐憫著那夜夜夢魘的消瘦,彷彿將傷痕累累的心深埋入骨,接踵而至的謎團又讓他們沒有時間悲傷,只能淡淡的在夜裡輾轉難寐,而這所有一切僅是我們讓死亡揮別不去。Myron把薄毯蓋在對方身上後將Jones打橫抱起,意外有分量的身材相較過去確實是輕盈了許多,落在手上的重量再次提醒著懷裡的就是現在,而剩下其餘的就交給時間便是,他將已進入熟睡的Jones平躺上床,細心地替他脫去被冷汗浸溼的襯衫外褲,稍微用擰過的毛巾擦拭對方的身體,換上較舒適的睡衣,讓整個流程安頓下來。Astrid睡眼惺忪地晃進來,大概是發現客人一如往常的尚未離去而決定陪同,她緩慢搖晃著毛茸茸的尾巴,嗚咽作聲央求Myron將他抱上床,當然她總是能如期所願地窩在床的另一邊。
「不⋯停下⋯⋯為什麼⋯⋯」夢魘再次襲來,惡夢一再於腦海重演,不言而知他夢裡的情境想必是歷歷在目的殘忍事實,他滿腹愧疚卻無能為力,措手不及使他的記憶刻下驚愕,Jones在夢裡掙扎,全身緊繃卻無法從夢噩裡醒來,然後他開始啜泣,蜷起身子讓自己彷彿歸回母體,卻無從平靜,他還在夢中摔落,就如同好幾個夜裡那樣,事實卻使他無法清醒也難以休息。Myron也躺上床,在薄毯之上再為他蓋上完整的床被,將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包裹在棉被裡,自己也從後環抱著他,使自己平穩的心音穩定他紊亂的心跳,隨後伸手抹去Jones眼角的餘淚。他知道所謂隻字片語無以撫平傷痛,酒水、漫長的聚會也只會徒增悲哀,他們目擊的不僅是罪犯的告白宣言,而是絕望吐露的信任瓦解,不復存在,Myron稍微調整了下姿勢,鼻頭湊向Jones的頸後,嗅聞著髮際淡淡的體味以及流離失所的哀傷,弓曲脊椎所突出的蝴蝶骨或許因夢魘或許因溫度而瑟瑟顫抖,惡夢仍在持續延伸,在透冷的外在現實,在五臟六腑,在漫漫長夜之下。Myron探出手以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對方的耳朵,微涼的耳廓經由體溫傳遞感染熱度,他在手背邊輕聲動唇,讓言語蜿蜒入夢:「如果忘不掉,就放在心底的最深處吧。」
順著呼吸趨於緩和,天即要翻魚肚白,Myron便循回原路離開。
陽光經由從未鎖上的窗口直射,脆弱疲憊的眼皮直擊光線,湛藍的眼眸因刺眼光亮而無法完全睜開,Jones勉強地眯起眼並伸手遮掩,半闔的眼眸讓睫毛沾染淚珠,另手碰觸已散去體溫的空白,對著前來欣喜晨喚的毛球小狗微微嘆氣:「Astrid⋯⋯為什麼小精靈都不待到早上呢?」